年轻人只要没有瞻前顾后的忧虑,纪律稍有松懈,就是一群十足的乐天派。自退入野人山后,不再以连队为单位排锅造饭,而是各立灶火,每人背足20天左右的大 米,用军用茶罐烧煮,另有几听罐头和美国牛肉干。山上野炊十分方便,遍地是枯枝干叶,挖个小坑或架几块石头垒个灶,不一会工夫就大功告成。
野餐后,消除了疲乏,见还没出发,大家就快乐得像雪地里的小狗似的,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侃大山;有的用刺刀割下丈余长的阔大芭蕉叶,学着孙悟空和铁扇公主舞扇斗法;有的在树丛中寻觅野果品尝止渴……
野人山的陷阱防不胜防,我的话在当天晚上就被不幸言中。
晚上,部队露宿在一片密林里,万籁俱寂,只有幽深的莽林处,偶尔传来一阵野兽的嘶叫。
“哎哟,救命啊??”
一声哀嚎,惊得人毛骨悚然。人们以为又是谁在像那个放羊的孩子一样喊狼来了。可一听叫得惨烈,我和连长翻身而起,循声跑去。手电光中,只见曾祥欣一边呼 救,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头上,脸上猛拍重扫,双手沾满鲜血,脸上血污淋漓。黑压压一片小蜻蜓似的巨蚊,正以成师团的编制,在轰炸机般的轰鸣声中盘旋俯冲,向 曾祥欣前仆后继地发动着地毯式轰炸。
曾祥欣越来越不行了,灰乌的瞳孔开始扩大,浑身抽搐,手脚乱抓,气息奄奄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娘,你的儿……走到……你前面……去了,谁,来,服侍你……”
李连长噙着泪水,对着他的耳朵大声道:“我的好兄弟,你放心,你的娘也是我们的娘。只要我李楚祥能活着回国,就不会让她老人家受苦。”
祥欣弟兄转过脸去,望了连长一眼,把头一歪,伏在我手臂弯里,闭上了眼睛,脸上留下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大家在悲哀中忙乱了一阵,把他安顿在一棵榕树根蔸的荫翼下,蒙上雨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