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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7岁的他,为何术后16天深夜突发出血?医生即刻启动抢救,这种术后迟发性出血救治令人终生难忘

时间:2024-10-28 12:17:29

作为医者,总有那么一刻,

57岁的他,为何术后16天深夜突发出血?医生即刻启动抢救,这种术后迟发性出血救治令人终生难忘

让你惊魂,甚至让你窒息般难忘……

不久前,

我参加了一场“中青年胰腺菁英论坛”,

其中一个议题是胰腺术后出血诊治。

讨论过程异常激烈,

大家争相发言、分享了多个精彩病例,

有的千曲百转、历经磨难,

有的惊心动魄、命悬一线;

在诊疗之中有治疗成功的喜悦,

有功亏一篑的不甘,

也有束手无策的遗憾

……

其间我也讲述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病例,

在此,记述当时的救治经历和心得体会,分享同僚。

患者是一位57岁男性,暂且呼作老张。老张因胃窦癌、胰腺体部囊腺瘤在我科接受了根治性远端胃大部切除术(毕II式吻合)+ Kimura术(保留脾动静脉的保脾胰体尾切除术),术毕,分别于文氏孔后方及胰腺断面放置一根引流管。

术后第3天胰腺断面引流管引流液淀粉酶为3056 IU/L,术后第6天腹部CT检查未发现腹腔积液,遂拔除文氏孔后方引流管;术后第9天携带胰腺断面引流管出院。

出院时我和他互留了联系方式,老张依从性很好,每日上报引流液量及引流液性状。

术后第15天(周六),由于连续3天引流量小于10mL,且引流液颜色清亮,嘱其周一复诊。他提前一天(术后第16天,周日)到达济南,并在医院周边酒店住下。

由于长期从事胰腺外科,我养成了不关机、不静音的习惯,保证电话24小时在线,并锻炼出了第六感,半夜接到病房或者患者电话,十有八九是出血。

晚上11点,突然收到老张来电,顿感不妙。

接通电话,听筒传来老张儿子惊慌的声音

“徐大夫,我父亲引流袋内一袋子血”。

我立即头皮发麻,叮嘱他们夹闭引流管、并赶紧到急诊科。

15分钟后,我在急诊科见到了等待办理手续的老张,人高马大的汉子,此时显得有些虚弱。我迅速查看了引流情况、监护指标,并给他做了查体,判断为“术后迟发性活动性出血”,同时向主任和护士长汇报情况,走绿色通道将其安排入院。老张当时生命体征还算平稳,心率为108次/分,血压110/70 mm Hg,血红蛋白79 g/L。

但考虑到迟发性出血以动脉出血最为常见,我立即启动了出血抢救程序,联系介入科进行腹腔动脉造影。

血管造影无阳性发现,相当于无功而返。出介入室时老张心率、血压仍然稳定,在此其间输注了6U的红细胞,复查血红蛋白已上升至102 g/L。

14小时后再次出血,发现时引流管已引出1000 mL鲜血,血红蛋白又降到了72 g/L。再次进行血管造影检查,仍然无阳性发现。

此时的我,虽是表面平静,内心却波澜起伏,看着老张心率逐渐上升、血压下降,我能感觉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和手心里越来越多的汗。

硬着头皮拨通了主任的电话,主任认为不能除外静脉出血,建议经引流管注入造影剂,观察有无阳性发现。

事实即刻验证了主任的英明决策!注入造影剂后,先后见到了脾静脉(图1a)及门静脉显影(图1b)。诊断基本明确,当即安排剖腹探查手术,术中见引流管压迫于脾静脉前方,移开引流管后,可见脾静脉前壁一个破口,大小约0.5 cm ×0.3 cm(图1c),缝扎脾静脉,成功止血。不久后,老张终于顺利康复并出院。

图1 血管造影及剖腹探查证实脾静脉破裂出血

a.经引流管注入造影剂,脾静脉显影;

b.延迟几秒后,门静脉显影;

c.术中发现脾静脉破口位于引流管后方

迟发性出血是胰腺切除术后较少见但严重的并发症。

Floortje van Oosten 等[1]对14项研究包括467例迟发性出血病例进行荟萃分析,其中(保留幽门)胰十二指肠切除术356例,胰体尾切除术23例,胰腺中段切除术11例。发现迟发性出血发生率为5%(3~16%),死亡率为21%(0~%);常见出血部分为胃十二指肠动脉残端(29%)、肝固有动脉(19%)和脾动脉(12%),对于保留脾脏的胰体尾切除术迟发性出血关注较少。

Korrel 等[2] 报道1095例微创保脾胰体尾切除术,胰腺术后出血(B/C)发生率为3.7%,其中Kimura术(634例)发生率为4.2%,Warshaw术(244例)为2.1%;但该文献并未提及出血部位、时间(早期/晚期)及处置策略。

尽管胰体尾切除术和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在迟发性出血发生率、常见出血部位等方面存在差异,但出血原因及诊治策略相似。常见原因包括[1]:医源性血管损伤(如淋巴结清扫过程中的血管骨骼化;保脾手术过程中的脾血管游离)、消化道瘘或腹腔感染腐蚀血管、假性动脉瘤形成、消化道溃疡。

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可表现为腹腔出血、消化道出血或同时存在;胰体尾切除术常表现为腹腔出血,少数病例由于胰瘘或腹腔感染腐蚀消化道,腹腔出血可流入消化道而表现为腹腔出血合并消化道出血。

从治疗角度看,剖腹探查止血术一般不作为首选,主要原因在于:二次手术打击;腹腔粘连增加手术复杂性,显露困难且导致副损伤;出血暂时停止,未能发现出血点,术后再次出血;假性动脉瘤开放手术处理比较棘手,即使缝扎后,术后仍可能再腐蚀出血。

剖腹探查术适用于出血速度快,出血量大,短时间内引起休克,患者生命受到严重威胁;术前已明确出血部位,但介入手段止血失败;对于出血合并腹腔感染(脓肿)或结肠瘘的患者,剖腹探查可以达到止血、清创引流或肠造瘘的双重或三重目的;医院缺乏血管造影诊疗条件。

由于迟发性出血常见于动脉出血,因此,对于腹腔出血伴或不伴消化道出血的病例,如条件允许,一般首选介入诊疗,其死亡率显著低于剖腹探查术(16% 比37%)[1]。对于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术后单纯表现为消化道出血的病例,可首选内镜治疗,内镜止血困难或未能发现出血点,可进行介入诊疗。

但笔者也曾遇到病例,肝总动脉出血经胆肠吻合口流入输入袢肠管,患者单纯表现为呕血,无引流管出血,首次呕血时胃镜检查未发现出血点,间隔30小时后再次呕血,血管造影检查证实为肝总动脉出血并置入覆膜支架。

介入诊疗的局限性在于:血管造影对活动性动脉出血诊断价值高,而在出血间歇期往往达不到诊疗目的。因此,在出血间歇期是否积极进行血管造影检查,尚存在争议。

笔者认为,增强CT检查(条件允许可行CT血管造影检查)可以发现动脉瘤、动脉夹层及血管畸形,有助于诊断并指导治疗。如果在介入诊疗过程中未发现活动性出血迹象,可能原因为:动脉残端或假性动脉瘤破裂出血但已停止;静脉出血;末梢小动脉出血(如局部腐蚀坏死后胰腺创面小动脉、胆管小动脉等)。此时,如血管造影发现动脉瘤,则可栓塞。

如果高度怀疑动脉出血,根据常见出血位点,比如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胃十二指肠动脉残端,胰体尾切除术脾动脉(断端),进行经验性栓塞,止血成功率为61.7%,死亡率为27.7%[3]。但对于经验性栓塞并无高级别的循证医学证据,其价值有待进一步评估。

笔者不建议对血管造影阴性病例实施经验性栓塞,可让患者返回病房、密切监测,并通过输血将血红蛋白提高至较高水平,如再次出血,则及时行血管造影检查。

由于假性动脉瘤破裂出血常存在前哨出血现象,30%~75%病例会在前哨出血12~24小时后大出血,因此,也有医师建议留置血管造影鞘管,待再次出血后进行血管造影诊疗,但需注意鞘管相关并发症,如血栓。

迟发性静脉出血发生率较低,诊断困难。遭遇腹腔迟发性出血,外科医生常根据经验认为是动脉出血并进行血管造影检查,但对于静脉出血,血管造影不能达到诊断和治疗目的。

本病例比较幸运,在血管造影检查过程中,通过引流管造影发现门脉系统显影,并初步判定为脾静脉出血,为手术探查指明了方向。

这也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经验,对于血管造影阴性病例,应该想到静脉出血,不妨经引流管造影,可能会有意外收获。

对于迟发性静脉出血,笔者分享所在团队的诊治经验如下:

①结合出血速度、引流袋内血液颜色、患者一般状态及生命体征综合判断,进而识别出血性质。静脉出血速度较慢,颜色暗红,引流袋可出现大量凝血块,即使出血量达到800mL以上,患者仍可能有较好的状态,且不一定出现血流动力学不稳定。

出血量与患者一般表现及心率、血压等指标变化不匹配;而且,静脉压力较低,受到凝血块压迫或者腹部加压可能控制出血或出血停止。

动脉出血速度快,颜色鲜红,凝血块较少,患者很快出现循环障碍;但动脉出血存在前哨出血现象,文献报道发生率为30%~100%,无血流动力学紊乱,经验不足的医生容易忽视该现象;部分动脉出血患者会出现剧烈的局限性腹痛或背痛。但以上判断比较主观,对现场医生经验要求高,而且引流袋内往往混杂消化液,影响引流液性状判断。

② 治疗:静脉出血,保守治疗成功率高。如果保守治疗无效,或者出血速度快,患者出现血流动力学不稳定,则须剖腹探查,结合手术方式重点探查相关区域,特别是肠系膜上静脉、门静脉、脾静脉及属支。

作为一名胰腺外科医生,难免遭遇出血等严重并发症。面对它,既要有“乌蒙磅礴走泥丸”的气魄,也需“而今迈步从头越”的决心,更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。

本病例到底是引流管压迫导致的脾静脉损伤,还是胰瘘腐蚀脾静脉,抑或是两因素叠加所致?已无从分辨,但比较明确的是积极预防并控制胰瘘、保持引流通畅,可以减少胰腺术后严重并发症;加强引流管管理,早期退管甚至酌情拔管,能够减少引流管相关并发症。同时,对于携带引流管出院的患者,应当预留紧急联系方式,以指导患者引流管管理及紧急事件处理,并给予人文关怀。

参考文献

[1] A. Floortje van Oosten,F. J. Smits,D. A. F. van den Heuvel,et al. Diagnosis and management of postpancreatectomy hemorrhage: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-analysis[J]. HPB (Oxford), 2019, 21(8): 953-961.

[2] M. Korrel,S. Lof,B. A. Sarireh,et al. Short-Term Outcomes After Spleen-Preserving Minimally Invasive Distal Pancreatectomy With or Without Preservation of Splenic Vessels: A Pan-European Retrospective Study in High-Volume Centers[J]. Ann Surg, 2021,

[3] Y. Guan,J. L. Zhang,X. H. Li,et al. Postpancreatectomy hemorrhage with negative angiographic findings: outcomes of empiric embolization compared to conservative management[J]. Clin Imaging, 2021, 73: 119-123.

编辑:刘洋 赵娜

审校:李娜 李玉乐 董哲

监制:吴文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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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协和医学杂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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